良心：在特殊環境下成功商業模式
2015-08-23 09:58 來源：http://m.elinglong.com/ 閱讀： 次
一個澳洲偏僻的小鎮，一個獨立的自助式加油站，一個連鈔票都看不見的盲人老頭，怪異的組合，有趣的故事，在完全憑良心付費的考驗下，這樣的加油站能經營下去嗎？澳洲人的道德水平真比中國人高？一場關于良心與生意的對話就此展開。
生意場上，良心值多少錢，相信沒人能說清楚，但大家都知道人心難測，依靠良心的生意是很難持久的。不過，最近一次特殊的旅行，一個獨特的盲人加油站卻讓我見證了基于良心的商業模式。
盲人加油站的營生
2008年7月，在澳洲中部沙漠旅行，路過東部昆斯蘭省一個小鎮——Windora。這是一個典型的農業小鎮，盛產鮭魚，鎮上共有80個居民。一條跨省的主要公路途經此地，離最近的城市要一百多公里。
中午趕到此地，我一進鎮子就找油站，因為上午一口氣開了三百公里，油箱空了一半。穿行澳洲沙漠，汽油跟水一樣重要，有時要開四五百公里才能有加油站。Windora只有一間加油站，它是一個獨立經營的油站。
澳洲油站都是自助式服務，顧客加完油后，自己到油站里交錢。有沒有加完油跑單的？有，最近幾年油價高漲，曾有一次看到電視新聞報道，有一個人加油后沒付錢就跑，但是給油站的閉路電視錄下來，在全國新聞節目中不斷回放。
我像往常一樣加完油，進屋去交錢。
收銀員是個小個子老頭，他問我：“你加了多少錢？”
我一下蒙了，因為一般油站都有電腦直接連著油泵，收銀臺上的電腦會直接顯示每個顧客加了多少油，多少錢？所以我往往不記油泵上顯示的價錢。
我問：“你這里面電腦沒有顯示嗎？”
“我沒有電腦。”老頭說。
我心想，這個油站可真夠落后的。我在沙漠里走了一個星期了，別的油站都有電腦呀。我走到門外，看了一眼油泵上的顯示，我加了85.50元的油。我又進屋里，說：“85.50元”。
“你加的是什么油？”
“普通無鉛呀。”我有點惱怒，這個老頭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吃的？我遞過去兩張50元。
老頭接過錢，不馬上找錢，卻用一把特制的鐵尺，量那兩張鈔票的長度。我問：“你這是干什么呢？”
老頭說：“我眼睛不好。”
“什么？”我問。
“我看不見，所以也不用電腦。好在紙幣的長短是不同的，我用尺能分辨出它們。”
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不同面值紙幣的長短原來是獨特的。難道是為了盲人的方便？然而更讓我好奇的是，如果他眼睛這樣差，別人騙他怎么辦？比如加100元的油，跟他說50元。
我問他：“你眼睛看不見，不怕有人騙你嗎？”
“不怕，誰要想騙我，首先要騙他們自己。有良心的人還是多的。”
我沒加思索地說：“你這個油站如果開在中國，我估計不出一個月就倒閉了。”
“不會吧，我有很多中國客人，中國人也是好人多。”老人自信地說。
算了吧，我心想。這么荒涼的地方不可能有很多中國游客。我估計他至少還是有些視力，可能是在跟我開玩笑。
澳洲的加油站，除了賣汽油外，還賣一些日常用品，特別是汽車常用零件。我在沙漠開車時，拖車車輪防塵蓋震丟了，一抬頭看到老頭身后的貨架上正好有，我就說：“再買一個防塵蓋。”
老頭轉過身去，說：“你告訴我在哪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他真是全盲了？我說：“在你身后的墻上第三排，第二個。”
老頭摸索著拿錯了。我又指導他說：“不對，再往右邊移一個。”
老頭拿下防塵蓋，轉身遞給我說：“多少錢？”
他真的全盲了。
我說：“12元。”我變成了賣貨的。
我遞給他20元錢，他又用那個鐵尺量了一下，找給我8元。
我問他：“你有洗手間嗎？”
“有，出門左轉第三個房間。”老頭用手指給我說。
進到洗手間，發現很臟，是我在澳洲見到最臟的洗手間。他畢竟是個盲人無法好好清掃。
出來后，我又問他：“你的眼睛看不見，政府應該給你全額生活補助嘛？怎么還做這個生意？”
“我想讓自己有點用。”老頭說：“我開這個油站時，眼睛還能看見，5年后全盲了。這個油站已經經營了22年。我就住在油站后邊。”
我回頭看了看，離油站不到100米，有一幢小房。
我又問：“這么多年，你難道連吸毒者或者惡作劇的年輕人都沒有碰到過？”我知道吸毒者缺錢時什么都干。
他說：“一年能有一兩次，不過我能認出他們的聲音。一聽是他們，我就把他們罵跑了。”
這就是殘疾人的功能補償，眼睛不好了，耳朵分外好。
構筑良心的環境
故事到此本該打住了，可是我的職業習慣讓我總覺得這個油站能經營下去的原因不應該僅僅是人的良心。如果真是這樣，我只能得出一個簡單，挨中國人罵的結論——澳洲人的道德水平比中國人高。
我同幾個澳洲朋友說了此事，一個朋友說：“你把我們澳洲人想得太好了。那個小鎮誰都認識誰，一個人做這樣的事情，如果被別人知道了，就等于判了死刑；不僅如此，偷熟人的東西比偷生人的東西可能需要跨越更大的良心障礙；還有那個小油站賺不了多少錢，那個老頭在那個鎮里可能還是個窮人，你愿意占比你窮的人的便宜嗎？”
我又問：可是途經Windora的車輛也很多呀，那些外地司機為什么也不占他的便宜？”
一個開過長途運輸汽車的朋友，笑著跟我說：“那個小地方，對絕大多數游客來說都是一生僅此一游。他們跟你一樣，等把油箱加滿了，才發現他是瞎子，你再想占他便宜，油箱沒地方了。就為了那點便宜，你還能再開幾百公里回去？再說了，人在陌生的環境下都不想找麻煩，在外旅行的人往往比較守法。”
我又問：“那你們這些經常路過那里的卡車司機呢？”
那個有著文身，留著胡子，挺著大肚子的司機朋友說：“你忍心欺負一個瞎子？更何況他的油價比那些連鎖油站還便宜，這可能因為他是盲人，政府會給他各種各樣補助。這是他的競爭優勢。所以不僅這個鎮子里的人會保護他，就是經常過往的司機也會保護這個油站，否則，他不干了，別人來干，價錢會很高。”
一個在墨爾本當律師的朋友說：“這個油站在墨爾本一定開不下去，大城市里壞人的絕對數量多。那個小鎮可能有一二個騙子，他還能認出他們的聲音，如果在墨爾本，他可能就不是一年被騙一二次，可能是一個星期被騙一二次，那他還能開下去嗎？”
一個在墨爾本當護士的女士反駁說：“墨爾本人的道德水平不一定就比Windora的低。你們看到過早上在墨爾本大街上賣報紙的盲人嗎？買報紙的人，都是自己從他的報攤上取報紙，往他手里放錢，而且從他手里找回自己的零錢。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停地說謝謝。如果哪個人敢占這個盲報人的便宜，街上的人是不會不管的!”
我忽然想到在飛機上看過的一個現實搞笑電視節目。在加拿大的一個雜貨店，暗藏的攝像機鏡頭拍攝購物者們在排隊付款時，看到前面一個假裝的騙子，交給盲人收銀員一張廢紙，然后從盲人收銀員手中，騙取真幣時的表情。每一個購物者的反應，先都是震驚，然后憤怒，最后或者大聲批評那個騙子，或者從騙子手中搶回找還的零錢還給盲人。
律師說：“不對，墨爾本街上的盲報人我也見過，他們是在最繁忙的街道，最繁忙的時刻賣報，即使有人想占他便宜，在眾目睽睽下也不敢。這同法律威懾作用一樣，在法律有效的環境下，人的自律性就高。可是油站的經營環境同報攤不一樣，用一個盲人當收銀員等于誘人犯罪。”
寫到此我明白了，這個Windora 盲人加油站真是一個典型的商業案例。它像所有成功的商業案例一樣，背后的原因絕不是一個。因此，在學習一個成功的商業案例時，千萬別忘了，也有很多東西是無法復制，因為它們屬于特殊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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