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成都市龍石風景區是在山上，有很多猴子，這些山猴都是野猴，經常騷擾游客，搶奪游客的食物，拉扯游客的衣服，所以被稱為流氓猴，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男同胞愛慕，這些猴子也愛慕；所以被稱為流氓猴。

 

于是景區管委會想了一個辦法，怎么解決？說針對這些猴子，出臺一些禮貌山猴行為準則，對猴子進行作風整頓。規定有四條：第一，山猴不許不禮貌，要文明待客；第二，你們這些猴子不許哄搶游客，要彬彬有禮；第三，你們這些猴子不許騷擾游客，尤其是女游客；第四，你們這些猴子不許尋釁斗毆，尋釁滋事。然后把這四條一條條寫得非常清楚，貼在猴群出沒的地方。

 

大家聽得笑，這是真事，而且被網友稱之為史上最雷人的制度，這樣的制度能實施嗎？能推行嗎？對猴彈琴，恐怕被笑的不是猴子，而是制定這樣制度的人。這個好像太荒唐，不可執行，可是有很多看似不荒唐的也仍然執行不下去。

 

有一個管理學家，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想出一個主意：在德國、美國和中國選了一個公用電話亭，在電話亭的兩邊貼上男和女兩個字。大家知道公用電話亭，一根桿子，兩個遮陽棚，說在這邊貼上一個男，這邊貼上一個女。

 

大家合理的想象一下，在德國會怎么樣？在美國會怎么樣？在中國會怎么樣？實際上看大家的臉色我都已經知道答案了。在德國，男的在男的一邊打電話，女的在女的一邊打電話；女的這邊如果沒有人，男的會到女的這邊來打；那么在美國，男的在男的這邊打，女的在女的這邊打，女的這邊沒人，男的會過來，男的這邊沒人，女的也會過來；但是如果在中國，大家看一眼理都不理，愛上哪打上哪打，然后嘴里還都嘟嘟囔囔說一句：神經病。

 

然后一些文人學者就開始大發感慨：看吧看吧，中國人素質低吧，中國企業的管路水平為什么上不去呢？很簡單，因為中國人對制度缺乏敬畏之情。有道理嗎？聽上去非常有道理，但我要說一句：且慢，我們繼續來做實驗。

 

我們在大街上的繁華鬧市的兩個垃圾筒上一邊貼上男，一邊貼上女，放在德國、美國和中國。中國人固然置之不理，德國人和美國人呢？就一定會遵守規定嗎？同樣，我們在廁所的門上一邊寫上男，一邊寫上女，中國人還會置若罔聞往里闖嗎？不會的。所以你把一個事情推到極端之后你就會發現不是那么回事。不是中國人的素質低，而是中國人對于壞的制度，他的容忍底線和應對方式是不一樣的。我們很明顯，一根桿子豎在那，公用電話亭，貼上男和女，有必要嗎？要男女分開打電話，有必要嗎？看不出來有任何現實的意義。

 

那么這一種規定就很明顯是種壞的制度，專業術語叫惡法，所以中國人不是不遵守制度，而是對于這種壞的制度他不遵守，而且不遵守他采取的策略也不是跟你干，而是什么呢？采取其他巧妙的通融的辦法，比如說打擦邊球，比如說鉆空子；比如說鉆漏洞；所以我們定出來的制度為什么老是被別人鉆空子，為什么老是被別人打擦邊球；恐怕不是遵守制度的人有問題，而是訂立制度的人有問題，你為什么定出惡法出來。這是由于不適合國情導致制度不適，不能執行。

 

還有由于參數設置不對導致制度不能執行。這是我在天津，在政府掛職鍛煉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大家知道，各個城市都喜歡建這種城市廣場，有這個政績方面一些考慮。這個區建的這個城市廣場也很漂亮，但是遇到一個問題，就是隨地吐痰。新建的城市廣場地下都是痰，看了很難看。怎么辦？為了制止亂吐痰，廣場的管委會就定出來三種處罰標準，罰款五塊、罰款五十和罰款五百，而且各有道理。罰款五塊是參照天津火車站的標準，罰款五十是參照天津機場的標準，罰款五百是參照什么呢？新加坡、香港的重罰，讓你根本不敢吐痰。都有道理，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個問題交到我這來了，問我的意見，我說我不知道啊，他們很奇怪，你怎么不知道。我說我為什么要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事先就知道結果。我不知道，沒有調查，沒有數據，我不知道結論是什么。

 

但是我說我建議這樣行不行，這個廣場是投入使用了，在廣場周圍還有三個小區也投入使用了，居民們都搬了進去。一個高檔的連體別墅，一個中檔的住宅區，還有一個普通住宅區。我說這樣行不行，向三個小區各派一支城管小隊，然后三個小區各自貼出告示：第一個普通的住宅區就是貼上罰款五塊，好一點的罰款五十，高檔住宅區罰款五百；我們實驗一周看結果。

 

實驗一周之后結果出來了，大家猜猜哪個效果最好，實驗的結果是五塊不足以制止吐痰，你真要抓住了他就交五塊算了；五十效果最好；五百的呢，五百的出了問題了，五百的吐痰最多，為什么？很簡單，當他吐痰城管人員看到了，然后走上前說：同志你吐痰了，罰款五百。那個人會看一眼然后再一口痰，然后你跟他說一千，他再看你一眼再一口痰，一千五；然后兩手一擺，對不起，沒錢。沒錢你能把他怎么著？你是能把他抓進看守所拘留呢還是進行刑事拘留呢？都不能，你沒有后續的手段去跟蹤，去制止；所以你去抓他的時候他吐痰一口又一口，還跟你嘿嘿一笑，然后說一句，按天津話說一句，逗你玩。

 

這個例子告訴我們，制度里面的相關的參數因為我們把不管是罰款金額也罷，掛鉤系數也罷，系數比例等等指標也罷，都叫做控制參量。控制參量設計不合理，制度一樣無法得到實行。所以制度要想把它變成可以實行的，甚至可以自動執行的參數，都要經過科學和嚴謹的計算，否則就可能變成這種根本執行不了的制度。不能想當然，我們很多城市也在說：哎呀我們要學新加坡，要學香港，要真學了之后會怎么樣呢？恐怕到時候看到的是到處是痰。